尼苏小说网

海量免费小说在线阅读分享平台

(完结)汴京城无人敢娶我 只有我爹死对头林将军独子 吵着要跟我成亲

世人皆知苏府嫡女活不过十八岁,所以汴京城无人敢娶我。只有我爹死对头林将军的独子,吵着要跟我成亲。

从十五岁到十七岁,我和他过了两年亲疏夫妻。在一日日相处中渐渐动了心。

可在我将满十八的前三个月,他带回来一个女人,怀有三月身孕,要与我和离。

他说:苏沁雪,你别再拖累我了。

文源网络,侵权联系删除

1

出生那年,我娘被妾室下毒,生下孱弱的我。

从小到大,家里请了无数大夫,都说我活不过十八岁。

起初娘亲天天以泪洗面,爹爹也整日唉声叹气。与我一母同胞的兄长,则总是变着法儿哄我开心。

我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寿命短,所以活得格外珍惜。

在其他小孩天天顽皮捣蛋时,我就抱着古籍,贪婪地了解着未知的一切。

我尤爱读神鬼故事,总想着,若我死了,如何让周围人都悲伤小些。

不过我显然想多了,三岁那年,娘亲又生了个小妹。

小妹长得比我好看,性格也活泼,把他们悲伤的情绪冲淡了很多。

甚至大家暗地里,都已经做好了我必死的心理准备。

十五岁及第礼,官员夫人和小姐公子来人不少。

席面上,有人问我是否婚配。

我娘低叹一声:「雪儿命苦,如何敢耽误人?索性就这样去吧」

和她关系好的侍郎夫人低下声来:「可不能让孩子孑然一身走,我听说若是到死未尝人事,容易化作厉鬼,扰乱家宅。」

他们说话声音压得很低,但还是被我听到了。

如果不成婚,就会化作厉鬼吗?

我心有戚戚,仿佛已经提前体会到了那种煎熬。

正出神,小妹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。

「姐,等你死了,你那个翡翠屏风可不可以送给我啊?」

她被全家溺爱长大,张口就往人心上戳刀。

我讷讷的:「我想砸了带走来着。」

「你!你这人怎么这么贪婪霸道。怪不得命短!」

她气呼呼地走了。

留我在原地发呆。

那是外祖母临死前特意叮嘱留给我做陪葬的,我为何不能带走?

扑哧,身后传来轻笑。

我回头,一个俊俏的小郎君正歪着身子坐在假山上。

他似笑非笑看我:「你妹妹咒你死,你怎的不骂她?」

我愣了愣:「她说的是实话,我为何要骂她?」

小郎君又笑了,一个挺身跳到我面前。

俯身凑得离我极近,那双狭长深邃的眸里都是探寻。

「果然与传闻一般,是个书呆子。」

他交叉着手,歪头看我。

「嘿,书呆子,你要不要嫁我?」

后来我才知道,他是我爹的死对头——林大将军的独子,林宴生。

和我呆板无趣的过往不一样,他的前半生,堪称一部惊天动地的捣蛋史。

半夜剃光亲爹胡子,把祖母养的菊花扒光换成白菜,在院子里养牛喂狗都是小事,他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,是偷了半幅家产买下秦楼所有妓子让他们从良的事。

据说那天林府外乌泱泱跪了一堆女人,哭着要嫁给林宴生做妾。

林宴生昂着头站在大门口,慷慨激昂的跟她们说:「你们如今都自由了,可以去做你们想做的任何事。」

他还没说完,就被闻讯赶来的林老爷一扫帚扑倒在地。

这件事也就这么出了名。

我哥去完学堂,提到林宴生总是皱眉。

「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,日后总会惹出祸事。」

也是,和我们一板一眼的文人世家比起来,林宴生的行为简直是离经叛道。

现在他说要娶我,我爹第一个不答应。

他气得胡子一翘一翘。

「那姓林的老匹夫,在朝上讥讽我也就算了,现在还敢让他儿子来羞辱我女儿。真当我好欺负吗?」

「来人,把那媒人赶出去!还有那些东西,都给我扔出去。」

我娘原本在抹泪,闻言拉了他一把。

俯身过去,说了句什么。

我站在不远处没听清,但隐约听到厉鬼、成婚的字眼。

再然后,我爹狠狠叹口气。

抬手道:「既然他敢娶,那就别怪我心狠,这婚事,应了!」

我就在及第之日,被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许给了林宴生。

2

三个月后成亲,日子不算仓促。

可家人从未做过我嫁人的准备,一时间倒忙碌起来。

从小妹出生,占了最大的苍华院,我反正要死,索性被母亲安排住在了最偏远的蒹葭馆。

忽然要成亲,才发现蒹葭馆实在太小,到时候迎亲怕是十分麻烦。

母亲想让我跟小妹暂时换一换住处。

这可把小妹气坏了。

边哭边骂:「她是个病秧子,指不定哪天就死了。若是她死了,那我这院子还怎么住啊。」

「我不要,你把她赶出去,随她从哪里出嫁,反正别来我苍华院。」

母亲心疼,只好低声哄:「你听话,日后尘埃落定,我把外祖母留的那套翡翠屏风给你好不好?」

小妹眼泪汪汪地抬头:「当真?那我还要她那套黄金头面。」

「好,都给你,乖,别哭了。娘心都碎了。」

看着他们母慈女孝,我在旁边一时无言。

看样子,这翡翠屏风怕是保不住了。

三天后,我搬进了苍华院。

小妹千叮万嘱:「这院子只是借你暂住,可别把这里当你家宅。日后若死了,魂魄记得回你的蒹葭馆。」

「知道了。」

我让下人把东西一一放好,那面翡翠屏风,我放在了床头。

是夜,许久未见的兄长突然出现。

他递给我一套古书:「这是你之前想要的,我找到了,给你。」

我接下:「谢谢兄长。」

他又递过来一个符。

「这是……我去浮华寺求的,辟邪安神,你带着吧。」

「日后,别吓小妹。」

原来是辟这个邪,想得真是久远。

我把符放在袖子里,转身去绣我的盖头。

在初雪将至的早晨,林宴生骑着骏马叩开了我家大门。

他一身红装,翻身下马,倒把一旁女眷看得红了脸。

他浑然不觉,长驱直入进了苍华院。

我没什么朋友,母亲也不愿耽误时间,所以催妆诗也无人拦着做。

林宴生却还是站住了脚,立在院中,面容是少有的沉稳。

他一字一句:

卿去离怀客独痴,百年嘉礼趁良时。

从今香国狂应减,人面桃花系我思。

声音穿透木窗,钻进我耳朵,让我忍不住心思撩动。

这就是……古人说的情爱吗?

还未细想,林宴生进门,行礼后抱着我往外走。

一路穿过困了我十五年的两道门,身后竟无一丝熟悉的声音。

我忍不住掀开盖头,看到小妹在远处哭闹,爹娘和哥哥正围着低哄着。

媒人一声吟诵,我出了大门。

从此,和苏家成了两家人。

3

林宴生是将军独子,大婚办得极为隆重。

等一切尘埃落定,已是深夜时分。

屋子里静悄悄,我的陪嫁丫头靠在桌子上打盹。

林宴生微醺走进来,我还端坐在床上。

他过来,掀开盖头。

我抬眸,和他四目相对。

那是一双清澈的眸,带着些狡黠。

「嗯,我的夫人,是个美人。」

我忍不住笑了:「夫君也很俊美。」

林宴生的离经叛道在新婚夜就体现。

他随手扯了被单,铺在地上。

「困了,睡吧娘子。」

我对成亲一事也兴趣尔尔,从善如流地躺下来。

于是第二日,和府上下都知道了我们没圆房的事。

气得林老将军又是一顿鞭子。

晚上我去看林宴生,他趴在榻上,问我:「娘子,你去过衡山吗?听说初雪时分,那里的景色绝美。」

我摇摇头,打出生开始,最怕过的就是冬天。

每年冬天,身体里又如利刃一刀刀划过肺部,难受得紧。

去年京都极寒,我还染上了咳疾。

爹娘哥哥怕传染给小妹,连夜带着她去了庄子里。剩我和十几个奴仆守着偌大的宅子。

那是我第一次觉得,十八岁的命这么长,我还要在宅子里熬那么久。

没想到次年我居然成婚了,夫君还问我愿不愿去玩。

我把病细细说给林宴生听,怕他误会,再三说不会传染。

「衡山虽然离京都不远,但车马劳顿,我身子孱弱,只怕疾病发作起来麻烦。」

「夫君若是想去,妾身可以帮你打点行李。」

他闷了半晌,没说话。

几天后,从外面拽回来一个白胡子老头。

也不知道那人啥来头,林府人看到他都极为客气。

老师傅给我把脉许久,长叹道:「能活到十八已是极好,莫要贪心。」

林宴生抿着嘴,不死心:「那我可不可以带她出去玩?」

「哼!寒冬腊月,你想冻死她?就她这身子,外表看着还好,里面已经空透了。还出去玩?」

「若是一路生炉取暖,不让她冻着可不可以呢?她活了十五岁,还没出过门。我想带她去看雾凇。」

到底拗不过林宴生,老师傅掏出几颗丹药,再三叮嘱后,才离去。

我看着林宴生,忍不住说:「何苦那么麻烦,明年春日再出门也是可以的。」

他说:「不行!一日有一日的风景,那雾凇真的极美,你若看到,必然喜欢。收拾东西,我们明日就出发。」

4

林宴生真的带我去了衡山。

白雪皑皑,寒风呼啸,冻得人耳朵都要挂掉。

他让人细细用牛皮封了车壁,又在车里铺着厚厚的褥子,燃起几个暖炉。一时间,里面比春日还暖。

我和他坐在车里,有一搭没一搭闲聊。

这才知道,林宴生也是个热心肠的。

他看似调皮捣蛋惹出的每件祸事,背后大多都是替人伸张正义。

那样诸如拔花养菜,院子喂猪,是想体验田园之苦。

一个世家将军的独子,有一颗不落俗套的七窍玲珑心。

我问他:「你明知我只有三年寿命,为何娶我?」

林宴生耸耸肩:「我今年十六,很快也要上战场了。等到了前线,生死一线,谁又比谁活得长久?」

「你本就时日珍贵,却还困顿于后宅,抬眼只能看到四方天。不若带你出来,体验大好时节,哪怕只有三五日,也比过往快活不是。」

他神色坦然,我的心莫名跳快了些。

从前父母疼爱我,总怕我生病,把我保护得如花一般。

兄长护我,为我搜罗天下奇珍,让我一饱眼福。

可后来小妹出生,他们不再在意我即将结束的人生,把所有精力都放到了小妹身上。

以至于近几年,我甚至连一个糖葫芦,一个纸风筝都未曾得到。

林宴生何其厉害,居然一眼看出了我窘迫。

我垂眸:「那爹爹……如何答应你娶我的?」

「嘿嘿。」他勾唇一笑:「他当然愿意!因为我们成亲前不久,我还在流连绾人馆,他呀,一度以为我喜好男风。」

「是以别说我娶你,我就是娶个猪,只要是母的他都愿意。」

……

想想凶悍严肃的林老将军,被林宴生吓到的样子,莫名喜感。

不过,「夫君,你刚是不是拐着弯骂我?」

「没有没有,娘子你多心了。」

我和林宴生在衡山玩了三日。

初见雾凇,我惊呆了。

昔日在书本中,也曾看过无数古人称赞其景象之绝美,可亲见以后,只觉描述不足一半。

那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,浮着层层缭绕云海,让人仿佛置身仙境。

我激动地握住林宴生的手:「夫君,若是我死后能留在这样的景色里,该有多好。」

他似乎被我动作惊到。

好半晌,才反手握住我:「娘子,活着的时候,就该只想好好活着。」

5

出门游玩前,我和林宴生只能算是陌生夫妻。

回到家后,我们已经成了能谈天说地的朋友。

林宴生带我看他种的白菜,还有养的那只小肥猪玉盘。

林夫人本就是武将出身,早就习惯了儿子的行事作风,也在旁边看热闹,跟我说:「你来得正好,告诉他,既要自己养猪,那猪粪也是要自己收拾的。不能老交给下人。」

林宴生挽着裤腿正在拔草,闻言抗议:「娘,那下人该用还得用,不然儿子去掏猪粪,身上臭了,娘子不让进门的。」

是的,在我们商量后,他还是和我住到了一起。

白日同进同出,晚上两床被子界限分明,互相留个薄面。

林夫人捂着嘴笑:「既如此,那便罢了。免得打扰你们小夫妻。」

他咧嘴笑,得意地看我。

元宵佳节,林宴生陪我回门。

没人在门口等,我和他随着下人到大堂,爹娘正板着脸坐着。

「听说,你前些日子带雪儿去衡山了?你可知她身子孱弱,是想要她命吗?」

我爹一脸愠怒,我娘担忧地看着我。

我拉了拉要赔礼的林宴生,上前道:「爹娘莫生气,宴生把我照顾得很好,我没受寒。不信您看——」

我刚要转圈,被我爹一把甩开。

他冲到林宴生面前,抬腿就是一脚。

猝不及防,把人踹倒在地。

「你和你爹一样,都是故意针对我苏家。明知我雪儿活不过十八岁,还为难她,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!」

我爹摆出长辈的架势,居高临下地瞪着林宴生。

我娘和我哥在旁边虽然劝着,可神情都带着淡淡得意。

只一瞬间,我就明白了。他们哪里是心疼我,不过是借机报林家的私愤罢了。

我爹还要打,我扑到林宴生身上。

他一脚正踹中我心窝。

「爹,你要打就打我吧。反正我就要死了,打了也不记仇。」

我爹的脸色寸寸变白,再也打不下去。

这顿团圆宴,变得无比尴尬。林宴生见我挨了打,神情也不好了。

吃完晚饭,任凭母亲如何留,他都拉着我要走。

等回到家,他翻箱倒柜找出上次老师傅留的药让我吃下,又闷着脸出了院门。

6

我以为,他生气了。

家里说一不二的小霸王,却在我家挨了打。

我都不知道公公婆婆若是问起来,该如何回答。

可没想到,林宴生没有去告状。

一炷香后,他拿着个包裹走了进来。

「娘子,快看,我给你买了什么?」

风筝,烟花,爆竹,纸灯笼。

应节的不应节的,都被他搬了回来。

我该高兴的,看着他兴冲冲地去喊林家二老一起来玩。

全家人坐在亭子里,下人点燃一支支烟火。

可不知怎的,却眼睛越来越酸,竟落下了泪。

朦胧中,林老爷严肃但柔和的神情,林夫人盎然打量的轻笑,和林宴生忙碌摆烟花的身影,都变得模糊。

呼吸一点点急促,耳边尽是嗡鸣声。

最后,在昏倒前,我看到林宴生惊慌跑过来。

因为父亲那一脚,原本要两年才彻底发作的胎毒,被提前勾了出来。

我烧了三日,梦里连黑白无常都来了。

是林宴生举着长枪站在门口骂骂咧咧,才硬生生把他们吓走。

再睁眼,陪嫁丫鬟翠儿捂着眼在哭。

看到我又破涕为笑:「呜呜呜,少夫人,你终于醒了,急死我们了。」

我才知道,在我昏迷的这些时日,古板凶悍的林老爷用一身军功跑去跟皇帝求药。飒爽的林夫人,天天跪在佛堂。

而林宴生,衣不解带的照顾我,给我喂药擦身子。

翠儿气呼呼地说:「林家上下都急死了,老爷夫人却只派人来问了两次死了没有,要不要送棺椁来,被林老爷拿扫帚赶了出去。少夫人,你说,这叫什么事?」

大约是认真等一个人死,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吧。

成亲那日就看明白的事,现在再听,没觉得多伤心。

正发蒙,林宴生端着碗药走进来,身后跟着那个老师傅。

「夫人,你醒了,快来喝。」

兵来如山倒,原来勉强凑合的身体,这一病变差了好多。

人瘦了一圈不说,气色也不好。

但好歹是熬过来了。

就在大家都松了口气时,朝廷突然下旨,边疆突发祸乱,林家父子即刻奉旨出征。

【截断点】

7

林宴生要走了。

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。

府里都是出征惯了的,接到旨意就开始忙碌起来。

一瞬间林家三口各收各的东西,只有我,手足无措。

林夫人看出了我的窘迫,笑着推了推我。

「去,帮宴生收拾收拾东西。」

我才讷讷地走到他房间。

短短一瞬,他就已经收好一箱东西。看到我,头也不回地叮嘱:「我已经跟刘师傅商量过了,他会留在府里照顾你的身子。」

「春日刚到,天气渐好,若是无事,可让翠儿扶着你出去走一走。」

「娘的管家令牌晚点会给你,这府中诸事皆由你定夺。管家和各商铺管事都是办事办老了的,有什么他们都能担着,你不用太操心。」

「还有,你娘家那边,若是想回,也可以回去,只是别再傻傻地叫人欺负。我不在,都没人帮你出气,听到——」

字字句句,听得我心中滚烫。忍不住冲过去,从后面抱住他。

「夫君,我一切都好,你不要担心。」

「你一定要保重自己,我等你回来。」

林宴生顿住的身子一点点滚烫,他回身抱住我。

头埋在我颈畔,呼吸烫的我灵魂都在颤抖。

「好,有夫人等,我一定回来。」

他起身要走,我勾住他脖子,鼓起勇气凑上去。

很轻的一个吻,落在他耳下。

他垂眸,眼神暗了。

「雪儿……」

唇盘将将碰到,催促的士兵到了门口。

林宴生拇指拂过我嘴角,露出张扬的笑来。

「娘子,等我。」

8

林家三口都走了,偌大的宅子又只剩下我一个。

好在和林宴生说的一样,诸事都有条不紊。

我每日照常吃喝,心里盼着林宴生的消息。

他们走了数个月,除了起初几封信,后面再也没有来过消息。

晋朝以步兵为主,骑射大多偏弱。听外面百姓说,这次侵犯边疆的是一支外来的精锐草原兵寇,为首的领头人曾射杀过好几位我朝将军。不知道林宴生会不会有事?

中秋宴,宫里派人来请。

我不敢推脱,只得前去参与。

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参加偌大的宴会,代表的还是林府的脸面。

一言一行丝毫不敢错,一直提心吊胆。

宴会才过半,后背就汗湿大半。

想着出门喘口气,拐角处,听到两个贵女在说悄悄话。

「听说那林小将军打了胜仗,还带回来一个女人,两人就要成亲了。」

「我也听说了,说那女子原本是女扮男装随军治病救人,不知怎的和林小将军看对眼了。」

「可他府里不是还有个夫人吗?」

「那个啊,不过是个病秧子,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十八岁。听说开春时分,曾大病一场,苏府都准备送棺材了呢。」

「若真是这样,倒也算是一桩奇缘,那林小将军本就骁勇,配个女医师,简直是汴京佳话了。」

我心乱了,几乎都要站不住。

林宴生……有了别人?怎么会呢?他分明让我等他的。

翠儿死死抓着我,满眼都是同情。

「夫人,你脸色好差,不如我们先回去吧。」

「不行,我今日代表的林府,若是提前离席,日后他们一定会笑林府没规矩。」

我咬着牙,硬撑到宴会结束。刚上马车,就晕了过去。

9

再醒来,屋子里静悄悄的,一个人也没有。

我喊翠儿,好半天她才来,手里还端着碗凉了的汤药。

看到我,竟然落了泪。

「少夫人,你、你可怎么办才好?」

我一头雾水:「怎么了?」

「少爷回来了,还……」

她的话没说完,我就跑了出去。

林宴生,林宴生回来了。

我也不知道哪儿生出那么大的力气,一口气从后院跑到前院,刚拐过廊檐口,忽然站住了脚步。

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刚刚翠儿的眼神。

原来是悲悯、同情。

几步外,林宴生一身戎装,在指挥下人搬东西。

他瘦了些,更黑了,健硕的怀里,依偎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。

那女子容色倾城,看他的眼神都是爱慕,抬手想替他擦汗。

林宴生将那纤纤玉手抓住,握进怀里。

他从未与我那样亲昵,以至于我看到动作时,竟有些恍惚。

这个人……真的是我的林宴生吗?

我有些不敢往前走,进退两难。

「夫人,抱歉请让一下,将军让我把东西搬到他隔壁房里。」

下人抬着几个大箱子,恭敬地低着头。

可我看到,他们看我的眼里,带着几分嫌弃。

林宴生也看到了我,他握住白如玉的手,朝我走过来。

「如玉,这是我之前和你提到的苏沁雪。」

「雪儿,这是如玉,日后她也会住到府中。」

关于我的事,白如玉清清楚楚。

可关于白如玉,我一无所知。

我只知道她一搬进来就住到了离林宴生最近的客房,拿走了我手里的管家令牌,连府中的下人大多也都去了她的院子。

身边所有人都像接受命令的木头人一样,白如玉一归位,所有人都开始围着她转。

我不是没起过质问的念头,甚至一开始想的是去找林夫人。

那个曾经飒爽开朗的,会搂着我的婆母,再见到我,皱起眉头。

「你是我林家媳妇,怎的如此无礼?衣衫不整就往外跑?」

我讷讷的看着身上的常服:「娘,这是您出征前亲手给我做的,您忘了?」

她愣了下,道:「没忘,可我不是让你穿着到处跑的。还有,婆母训话你居然敢顶嘴?去!给我去祠堂跪一个时辰。」

10

我真的浑浑噩噩的在祠堂跪了一个时辰。

这期间没有一个人来找我,他们都忙着迎接白如玉入府。

前院热闹一片,祠堂满目清冷。

明明是很熟悉的场景,但我心里却凄苦的厉害。

怎么会这样?从前恩爱夫妻变得形同陌路?宽厚的婆母如今冷漠难相处?

过往看过的奇闻异事在脑海里闪过。

我感觉自己有些着魔了,竟然感觉林家一家像被鬼上了身。

但这种错觉,并没有持续太久。

两日后,林宴生来了我的院子。

仔细算算,我们已经有大半年未曾见面,看到他熟悉的脸庞,我忍不住心跳如鼓。

他曾带我突破桎梏,走出四方天地。

他曾心疼我凄苦,把我捧在手心。

他曾眼神缱绻,让我等他归来。

我等了,等了二百三十七天,可等来的,是他有了别的女人。

林宴生穿着褐色长衫,坐在离我不远处。

他看我的眼神冰冷:「听说你活不过十八岁。」

我心里,咯噔一下。

「是,妾身活不过十八岁。」

「那正好,寿数不长,天命不佑,你不配做我林家媳妇。」

「这是一封休书,你签了吧。」

我咬着牙,浑身像坠进冰窖里。

「妾身虽然身子不好,可自打嫁入林家,无一错处。不知夫君为何休我?」

「我们成亲一年多你都没有身孕,这还不够休你的吗?」他叹口气,语气软下来:「苏沁雪,你别再拖累我了。」

我气笑了:「我为什么没有身孕,夫君难道不知缘由吗?」

连圆房都未曾有,如何怀孕?

可林宴生懒得在意这些,他甩出一张纸,摆在桌上。

「我不管,如玉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,我不能让她受委屈。这和离书,你最好是签了。」

11

林宴生头也不回地离去。

耳边翠儿又在哭:「姑爷怎的变得如此无情啊?现在休了你,小姐你该往哪里去?」

「府里老爷早就把你的院子当了库房,二小姐也一门心思等你死。现在林家又……夫人,你的命怎么这么苦?」

我看着和离书,脑子愈发清醒。

「翠儿,你去,帮我一个忙。」

傍晚时分,翠儿终于回来。

她一进门,就掩了门,凑到我耳边。

「夫人,我打听到了,三个月前,姑爷一家确实受过伤。」

「到底怎么回事?」

翠儿倒豆子似的说出了事情。

三月前,已经到了战事最后一刻,两军都打得无比疲乏,准备背水一战。

可是天公不作美,开战之日,下起了暴雨,林宴生和敌军殊死搏斗,滚落悬崖底。

所有人都以为林宴生死了,没想到几日后,白如玉带着林宴生回来了。

她自称是医仙后人,妙手回春,治好了奄奄一息的林宴生,也让他对她一见钟情。

更奇怪的是,原本怀疑白如玉是细作的林家二老,在和她一同救治林宴生一夜后,全都像变了个性子,连作战出兵都要问问白如玉的意思。

而白如玉也犹如神助般,给林宴生出谋划策,一打一个准儿。

这才把原本要一年的战争,提前了数月结束。

听完这些,我满手是汗。

林宴生死了,又被白如玉救活。林家二老与她同处一晚后,性格大变。

白如玉出现三个月,肚子里就有了三个月的孩子。

想着想着,忍不住握紧拳头。

「翠儿,你去找林宴生来,告诉他,我愿意签和离书。不过我有个条件。」

12

深夜,林宴生不耐烦地走进来。

他甚至不愿意坐下,进门就道:「听说你愿意签和离书,说吧,什么条件?」

我倒了杯茶,慢慢开口:「夫君莫急,听我慢慢说。和离可以,我有三个条件。」

「第一,我带来的嫁妆,我尽数带走。」

「可以。」

「第二,后院的玉盘与我已经有了感情,我要它。」

林宴生皱眉:「玉盘?你和一块玉有什么感情?」

「这你别管,只说给不给我?」

「好好好,给你给你。」

「第三,听闻白小姐医术高明,夫君你也知道,我身子不好,我想请白小姐为我看病。」

他厌恶地看着我:「如玉怀着孩子,怎可为你治病?也不怕给她过了病气。」

我笑笑,拿出早想好的说词:「听说汴京城最近都在传白小姐善良机智,妙手回春,若是被人知道她见死不救,不知作何感想?」

「你!好,我答应你,让她为你一看。但只是看病,救不救得了,看你造化。」

「一言为定。」

等林宴生走后,我跟翠儿说这个人一定有问题,他甚至记得玉盘是他从小养到大的猪。

可倘若这个林宴生是假的,那真的又去哪里了?

这个问题,怕是只有白如玉知道答案。

第二天大清早,我先一步到了大堂,在屏风后等着。

不一会儿,白如玉果然来了。

屋子里的下人都被我先清走了,她见没人,不再掩藏。

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林宴生。

「特么的一个纸片人,也配让我治病?这苏沁雪什么来头?」

「就一路人,书里面不过三句话。苏家嫡女,男主的白月光,没活过十八岁。就这么三句,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居然成了林府夫人。」

「我就跟你说任务不要拖不要拖,你看晚来两天出那么多乱子。要是这个副本出了问题,我们回去都要受罚的。」

「你放心吧,我昨天都跟她说好了,她答应和离。等她走了,我们正常走情节就好了。」

白如玉越说越气:「真是的,也不知道这林宴生是什么犟种,妈的一纸片人脾气那么大,宁愿死都不愿意跟我谈恋爱!」

「要不然也不用把你搞来,还分我经验,真是气死我了。」

‘林宴生’一脸讨好地蹲在她面前,摸了摸她的肚子:「诶呀,凡事都有两面性嘛,如果我不来,哪里能享受这种快乐。你看我们都刷任务多久了,都快忘了这是什么滋味儿了。」

「再过几天,等我完全消化掉这具身子,我们就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。」

「来,趁着她还没来,再让我摸摸。」

14

眼看两人要凑到一堆,我从暗门出去后,假装往大堂里走。

「白姑娘……」

看到我,白如玉赶忙推开‘林宴生’。

「姐姐来了,姐姐请坐。」

她抱歉地看着我:「都怪夫君大惊小怪,才让姐姐受委屈了,妹妹在这里给你道歉。」

看着白如玉装模作样的样子,我就想吐,可现在不行,那人还占着林宴生的身体,我不能露馅儿。

倘若如她刚才所说,那她便是这书中的主角,所有一切皆因她而起。

从前她未出现,我们都按部就班地生活着。

等她出来,所有人的人生就只剩下她。

一物生,万物变。若是我没猜错,白如玉就是一切的关键。

要想恢复原样,唯一的办法,就是杀了她,摧毁这场游戏。

可我身子已经弱的厉害,想杀一个健康的大人并不容易。

我必须一击即中,才能救回林家人。

想到这,我装出受伤的样子,咬着唇倔强道:「如玉姑娘,你别说了,这一切都是我命不好。」

「和离书我已经签了,现在,只想请你看看我的身子还有没有救?」

说完,捂着嘴咳嗽了两声。

白如玉眼中厌恶一闪而过。

而后挤出一抹微笑。

「好,医者仁心,我定当竭力救你。」

她伸手,搭上我的脉搏。

我的脉,乱得一塌糊涂。

她摸了许久,淡笑道:「恕我直言,苏姑娘你这身子,怕是好不了了。」

「你让你的家人尽快准备后事吧。」

‘林宴生’拿着和离书在仔细看。

我哭的凄惨,站起来看着她:「白小姐,日后,宴生就交付给你了。」

话未说完,两眼一黑,跪倒地上。

白如玉下意识来扶我。

我趁机扑进她怀里,死死抓着她的衣襟。

「白姑娘,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……」

她不耐烦地想扯开我的手。

就在这时,刀光闪过。

一把锋利的短刃从袖口划出,直直插进白如玉后背。

15

鲜血瞬间喷涌而出,随着白如玉的一声惨叫,溅到地上。

我用了十成力气,刀口甚至穿到胸前。

‘林宴生’见状一脚把我踹翻在地,搂住白如玉想替她止血。

可没有用,那一刀扎穿了她的心脏,她活不成了。

只见白如玉抽搐了两下,就咽了气。

死前眼睛睁得老大,死死瞪着我。

‘林宴生’气的眼尾发红,提刀想来杀我。

刚走两步,脑袋一阵剧痛,身子不再受控制。

我看着他挣扎着倒下,躺在我不远处。

目光从淡漠,一点点变回温润。

而后,慢慢看向我。

林宴生皱了皱眉,起身,有些不敢信。

「雪儿?」

我费力冲他挤出一抹笑,张口想说话,倏地呕出一大口血。

接着,又是一大口。

鲜血染红了胸口,在地上蔓延开。

林宴生脸色白了,跌跌撞撞跑过来。

「雪儿!雪儿!」

他好像没了主人的狗。

哆嗦着抱起我。

我躺在他怀里,觉得无比安心。

真好,临死前还能见见他。

「夫、夫君。」

「我在,夫君在。」

他哭了,佝偻着身子想凑过来吻我。

我一丝力气也无,勉强挤出点笑。

「雪儿要走了,若、若是有下辈子,换我先来找夫君可好?」

「好。」他边哭边笑:「说好了,下辈子,我等着雪儿。」

身子一点点变凉,我再也没了呼吸的力气。

眼里的世界,从金灿灿直至完全黑暗。

等了十八年的死亡,终于来了。

还好,我是死在了爱的人的怀里。

16

怀里的人渐渐凉去,林宴生抱着她号啕大哭。

从成亲开始,他就知道这一天回来。

可他不知道,她会为他而死。

林宴生只觉得五内俱焚,眼前尽是她的一颦一笑。

哭到最后,耳边都是嗡鸣声。

林家二老也赶来了,恢复了神志的他们看着眼前一幕悲痛不已。

一时间和府上下都是哭声。

直到一个老者打断他们。

「诶诶诶,臭小子,平时有事情知道找我,今天怎么就忘了?」

竟然是刘师傅,正站在二门上看着他们笑。

翠儿在旁边,又气又伤心,忍不住冲他喊道:「我们小姐都死了,你来有什么用?」

刘师傅摇头晃脑:「这个是死了,可那个没死啊。」

他指的,竟然是胸口被刀插穿的白如玉。

饶是林宴生脾气好,也有些恼怒。

「师傅,都这会子了,您别闹了。雪儿已经走了,我不想让她魂魄不宁。」

「她现在魂魄是不宁,再晚一点,就要被勾走咯。」

他一掌推开林宴生,扶着苏沁雪的身子和拔了刀的白如玉躺在一起。

只见他闭眼念了几句什么,然后将两人两手交握,画出一个符咒后,又掏出一个丹药喂进白如玉嘴里。

原本气绝的人,在丹药下落的瞬间,喘出一口粗气,缓缓地睁开了眼。

白如玉环顾四周,最后落在林宴生身上。

她眼眶红了,声音软软、轻轻的。

「夫君?」

林宴生张了张嘴,难以置信。

「夫人?」

「是我。」

他笑了,擦去眼尾的泪。

身子在颤抖,心却滚烫。

一点点把她抱进怀里,搂到像要把她嵌入他的身体。

他低头,慢慢吻住她。

「欢迎回来。」

「夫人。」

(全文完)

控制面板
您好,欢迎到访网站!
  查看权限
网站分类
最新留言